人工智能 劳动力-人工智能(AI)会实现劳动解放吗?
人工智能(AI)会实现劳动解放吗?这是当前各个领域都非常关注的问题。学界对这一问题大多都持较为乐观的态度,认为智能化生产方式的变革抑或是智能机器人的大规模应用,必然会让劳动者从劳动中解放出来,获得“自由”,然后可以去从事自己想从事的事情。这些理论探讨触及人工智能的社会意义,超越了人工智能单纯的技术维度,为学界后续研究提供了新的学术生长点。但是,这些讨论大多从具体劳动维度,以免除直接劳动形式的技术层面进行人工智能与劳动解放的探讨。这一理论框架在认同人工智能带来劳动解放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人工智能带来“失业”的恐慌之中。这一“症结”使得我们有必要立足马克思主义整体性视域中,重新审视人工智能与劳动解放的关系。对人工智能能否实现劳动解放问题的回答,应该置于劳动解放是何种劳动解放的理论前提下,以深入劳动解放本质的理论进路去探讨。基于此,我们可以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规律两大科学发现出发,对人工智能能否实现劳动解放以及如何实现劳动解放进行探讨。
马克思主义对劳动解放的把握存在着两个向度:其一是价值性层面,将劳动解放看作对异化劳动的扬弃,是使劳动回归人自我发展本身的过程;其二是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式出发,认为劳动解放就是自由时间的获得与扩大人工智能 劳动力,是人们在自由时间中进行全面的发展,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必经的历史阶段。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的确在这两个方面都为劳动解放的实现提供了必要的技术条件,而且在事实上也印证了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关于未来生产方式的“预测”。
人工智能是劳动解放的技术准备
学界对人工智能与劳动解放的技术层面探讨,即认为这种生产方式的变革能够将人类从危险、繁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并扬弃异化劳动,符合马克思对劳动解放的历史条件探讨。换言之,人工智能只是劳动解放的历史条件之一,是劳动解放的技术准备,只是为劳动解放提供可能性,并不能直接实现劳动解放,更不能简单地将人工智能技术下的“不劳动”等同于劳动解放。
第一,人工智能技术的出现与发展本身就是剩余价值规律在生产力发展上的体现,验证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资本的自我增殖就是要“提高劳动生产力和最大限度否定必要劳动”。资本最大限度否定必要劳动主要是通过两种方式:其一是选择减少工资,其二是减少劳动力数量。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劳动会逐渐从生产环节中剥离出来,劳动与生产的分离,意味着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愈来愈依赖于劳动资料的效率。而这种效率则“取决于科学的一般水平和技术进步,或者说取决于这种科学在生产上的应用”。这就是剩余价值规律在促进生产力发展中必然会出现的趋向于“无人化”“自动化”的智能化生产现象,以及必然会诞生出可以最大限度否定必要劳动和最大限度依赖固定资本的“无人化”生产变革的“马克思预测”。
第二,人工智能为劳动解放提供了固定资本形式和劳动形态上的技术准备。其一,人工智能为劳动解放提供了固定资本形式上的技术准备。学界在技术路径上认为人工智能实现劳动解放的流行观点是认为人工智能由于技术上的突破,已经成为独立的剩余价值来源,可以让人工智能从事生产劳动,进而通过剥削人工智能的方式代替对劳动者的剥削,实现无产阶级的解放。这样所有人都可以在自由时间内从事自由全面发展的劳动。但是,将固定资本看作独立的剩余价值来源恰好是马克思所要批判的。所以,人工智能对劳动解放的技术准备并不是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剩余价值来源,而是形成了一个可以保存价值并能高效率生产使用价值和转移价值的固定资本形式。其二,人工智能技术通过对机器“智能”的赋予,改变了人类劳动的历史样态和组织形式,从而加快了劳动从生产环节中独立出来的过程。
第三,人工智能全域性赋能的独特价值,触及了劳动解放中的劳动者本身,丰富了人的社会关系,为扬弃异化劳动和推动人的自由劳动和全面发展提供了必要的技术准备。
然而,异化劳动产生的根源是私有制,并不是生产力水平低下。只要工人依旧不掌握生产资料,那么在雇佣劳动关系中,工人得到的只能是劳动力价格,付出的却是整个劳动。如此一来,异化劳动就会一直存在,劳动就无法复归到“自由的生命表现”上来。即便是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机器取代人成为现实,但是在私有制不变的情况下,也只会生产出新的异化劳动形式。例如,随着工业化、信息化技术的发展,人们一些早期的异化劳动形式在生产方式变革中被机器取代了。但是,现代社会出现了新的异化劳动现象,包括“996”上班模式、居家办公形式、智能监控上班模式等。可见,生产力的发展并不能自然而然地克服异化劳动,实现劳动解放。人工智能只是为劳动解放提供一个技术上的准备。因此,为了更加全面揭示人工智能与劳动解放的关系,我们有必要引入私有制概念,在私有制关系中重新衡量人工智能是如何促进有限度的劳动解放的。
私有制条件下人工智能有限的劳动解放
劳动解放的科学路径是自由时间的获得与扩大。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会最大限度地减少必要劳动,从而最大限度地生产出剩余劳动时间也就是剩余价值。那么,可否就简单地认为人工智能技术的使用就必然会让人们免于异化劳动,获得更多的自由时间,从而实现劳动解放呢?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必须要放在私有制中的资本和雇佣劳动关系的理论框架中,才能获得全面准确的答案。
第一,人工智能的使用和劳动的“免除”并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也是一个经济问题。这虽然是历史发展的趋势,但却是以能否获得剩余价值作为前提条件。所以在私有制条件下,能否使用人工智能来促进劳动解放,要受资本增殖的规律所限制。简单地认为人工智能技术出现就会必然促进生产方式变革,促进人的劳动解放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二,即便人工智能技术被运用于生产方式变革,但是在私有制条件情况下,人工智能技术所节省下来的剩余劳动时间,也不一定会被劳动者获得。因为在私有制条件下,智能机器的使用并不会自然而然地使人们获得自由时间,反而是试图将剩余时间转化为剩余劳动。
在这一过程中,出现了商品交换规律承认下的资本家与工人围绕自由时间的权利之争现象,只有工人阶级具备了自己的阶级意识,从自在阶级走向自为阶级,才能具有阶级力量,与资本家进行自由时间的争夺。
人工智能时代一方面存在着促进人们自由时间不断扩大的趋势;另一方面又蕴含着将自由时间转化为剩余劳动的剩余价值规律。如果忽视了阶级因素在促进自由时间转化方面的作用,而仅仅寄希望于科学技术的发展,那么在这种时代悖论下,就意味着寄托于人工智能实现劳动解放的设想在事实上已经破产了。
第三,即便劳动者获得了剩余劳动时间,也不一定会将其作为自由全面发展的自由时间。这是因为,资本在追逐剩余价值的过程中,客观地促进了消费的全面扩张,不断生产和再生产出人们新的需要,其中很多都是虚假需求。人们在自由时间里人工智能 劳动力,看泡沫剧、逛街与购物,消费着自己空余时间的同时,也消费着由资本全面扩张带来的全面生产。如此一来,人们虽然从生产环节中被解放出来并获得了自由时间,但是在消费环节又使得自己的自由时间以消费的形式被资本占有了,从而帮助资本完成自我增殖的闭环。因此,抛开资本逻辑来单独看待科学技术的发展容易造成片面的乐观。马克思就很清晰地认识到,机器生产本身有利于人的解放,但是被资本主义应用后,就会造成诸多悖论性问题。
所以,在资本还是必经的历史阶段中,人工智能技术的使用与否以及对劳动解放所提供的技术准备都是有限的,受到资本增殖的限制。人工智能只是劳动解放的一个必须的技术条件,而且在私有制条件下只能实现有限度的劳动解放。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研究院,摘自《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22年2期,薛刚摘